仕隱君談文言25：文言書信的魅力

各位私塾同仁，早上好！

今天早上和大家分享這樣一個話題：文言書信的獨特魅力，以及在我們傳統文化中的重要作用。

文言書信，顧名思義，就是古人，特別是讀書人用文言寫成的書信。古人很多想法、軍令，甚至一些措施，都是通過和他下級的將領，通過書信進行的，大家可以去查閱。這是一個教學體系，也是一個學習體系，兩個方面是不可分的，就像我們現在說的教和學。

文言，又稱雅言，是咱們中國獨具的一種語言形式，和其他社會、其他國家、民族都完全不一樣的一種文字語言形式。那在我們文言書信時代，人人都是被教化和施教化的主體，說人人都是教師，那是不為過的。關於雅言的形成和起源，為什麼是中國所獨具的，這個話題，我們以後抽時間再分享。咱們的這個文言書信，他的對象，一方面是親友，親友之間，比如說父親和子女之間，兄弟姐妹之間，還有其他親戚關係之間。另一個對象就是朋友之間，這個朋友，就比較多了，第一就是讀書人，朋友一方面是學友，慢慢地形成了朋友；或者說同年，同年之間，他們都是做官的，因為同年，同年不是說同一個年齡，普通一點說，是一同考上這個舉人或者進士，稱為同年，慢慢就形成朋友關係。第三就是一種上下級的關係。一般認為，就是一份正規的書表形式，其實也有非正規的書信形式，比如說有一封名篇，歐陽修的《與高司諫書》，那就是上下級的關係，當然也不完全是直接的上下級，反正是一個低下級官員或者讀書人，或者說書生，和上面的一些官員大臣的書信往來。還有就是師生之間，這個師生比較寬泛，有直接的老師和學生之間，當時有個門生體系，比如說這一年我在這個地方是考官，你通過我這個考官在這裏獲取了秀才、舉人、進士，那麼你就是我的門生，又會形成一種師生關係，因為都是做官的，就會形成以前我們傳統中國政治中一個特別的現象，就是門生故舊體系，它會形成一種政治勢力。再有就是同鄉，因為一同做官，就是同鄉，也形成一種關係，其實現在都差不了多少，比如現在我們的老鄉、同事、同學、一般的朋友等。

其實人與人的關係，從古至今，這些關係也差不多，沒多大的改變。以前呢，因為時代的原因，也因為文化、交通的原因，當時這個關係的維護，絕大多數是通過書信進行的。維繫這些關係，不一定是因為感情，它還有另外幾個方面，在我們的文言書信裏，一個是事務型的，一個是教化型的，比如說親友之間、朋友之間、師生之間。再有就是學術型的，比如兩個人都在研究某一方面，或者說在歷史方面，或者說文學方面，他們在書信中就會探討與這些方面有關的學術問題。另外一個就是政治方面的，就是剛才我說過的上下級之間、同僚之間，由於他們都涉及到一些政治事務，這在他們的書信中就會產生很多政治方面的內容，包括上令下達，一些政治觀念，一些政治舉措，通過文言書信進行溝通、交流，甚至執行。很典型的例子，曾國藩當年帶兵打仗的時候，他的很多想法、戰略、措施，都會在書信裏。

以前的文言書信用得非常廣泛，因為他們基本都是相似的一個群體，都是能夠寫文的一個群體，即使最初水準不算太高，但是久而久之你通過寫信，水準就提升了，這當然還有其他寫文章的配合。因此文言書信，它不純粹是書信，我們現在的書信，談不上有文章，我們以前的書信，那相當一部分是文章，而且寫得很好，還能流傳後世。這是因為本身寫文言書信的人，他們都會寫文章，寫好的文章，那在文言書信之中就會把寫文章的習慣、意識、水準、學識，他的見地、情懷、境界等，就表現在書信之中。而我們現在，我記得在五六十，七八十年代，那時候還有書信，不過，那是白話書信。到九零年以後，兩千年以後，基本上就很少見，隨著網路的產生，更沒有書信了，這雖然說是時代的進步，但是這個時代的進步，讓我們的文化徹底地退步了。現在很多人連寫字都不會寫了，更不用說你的學識、內在、精神素養了，這個是很可悲的。再加上普遍沒有學習文言文，一方面時代的進步讓寫信好像變得很難，你本身又沒有寫文言文的習慣、意識和興趣，由於受眾沒有學文，也沒有寫書信的習慣，所以也沒有受眾了。這直接導致什麼問題呢？我們這些關係的維繫出問題了，不管是事務型的，還是政治方面的，學術方面的，還是文學性的，這方面的交流溝通出問題了，那就出很大的問題，感情因為沒有溝通交流，這方面的水準、層次都上不去了。

舉個例子，我們古代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關係其實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關係，這種關係多數情況下是通過文言書信來保持和增強的，所以這種關係都很深厚，比如岑參寫的一首詩《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比如韓愈和柳宗元，蘇東坡和梅聖俞，歐陽修和文與可，他們之間都有很多書信的往來，加深了男人之間的感情，哪怕朱熹和陸九淵之間，也有很多書信往來。反觀我們現在所有的關係，一方面是同事關係，這個關係，只要你離開公司，它就斷了。同學關係也是很淺薄，深入不進去，你看我們現在有很多小學群、初中群、高中群，基本上就是打哈哈，有機會聚一下、吃一下的群。然後男女關係，一發展就發展到亂性方面去了，由於現在網路、微信、QQ的產生，這種關係就非常容易接觸，又很容易隨便，男女關係發展就導致了很多社會問題。為什麼現在這個社會出軌的這麼多，那是因為我們的社會關係，絕大部分已經被男女所佔據了，男人和男人之間不願意進行深入的交往了，除非生意場、除非應酬、除非打牌，或者一起體育運動。所以一旦沒有深入的交往，交往的層次上不去，人呢，就去找另外的窗口釋放，一釋放就釋放到更輕鬆、更愉快、更低俗、更下流的關係去了，不良男女關係，甚至同性戀關係。

女人也一樣，當女人和女人之間，無法建立一個基於文化的高層次的關係的時候，那麼就去和男人進行隨便的關係交往，所以這個變化導致太多的社會問題，人與人之間已經沒有那種文學的、政治的、學術的、教化的、暢談理想的、互相以文為尚的關係。而一個社會層次的高低，是進步還是衰落的，其實主要就在於這些關係。表面看好像是經濟、政治事務、文化事務，其實是關係，這些關係的速食化、低俗化、庸俗化、色情化，社會能好起來嗎？能進步嗎？所謂的進步就是看到錢進步了，拿錢來幹什麼？我們看到的就是包小三啦、嫖娼啦、賭博啦，對吧？如果沒有高層次的東西，自然而然就趨於下陳。有些人雖然工作很忙，他也有閑的時候，幹嘛呢？就是發洩啦。而古人閑的時候在幹嗎呢？讀書、看書、寫文章，雖然也有畏紅依翠的現象，但是這種微紅依翠的現象並沒有影響他們讀書寫文章，反而是這種現象產生了很多才女、藝妓。反過來看我們現在這個小姐行業，簡直是低俗不堪，不光是身體低俗，其他方面也低俗，有些所謂高檔的，比如一些白領、比如文化圈的一些名人，看起來好像是高檔的小姐，他們也是很低俗的，他們的文化層次上不去，不能和我們秦淮八妓，李師師她們相比。為什麼？因為我們那個時候的文人，即便“贏得青樓薄幸名”，“風流事，平生事”，但沒有動搖他們文人的氣質，反而因為他們影響到很多這方面的女孩，反而因為這些，豐富他們的文學內涵。

還有另外一個家書、家訓體系，還有師生體系，師生的書信體系，我們稱為非體制化的教化體系，而且這一塊非常重要。長輩與晚輩、兄弟之間、師生之間、同窗之間，這種教化是時時刻刻的，每個人寫書信，都有給自己的兄弟姐妹，給晚輩、給老師、給學生等這些對象，就會有來自各個方面的教化，或者接受教化，或者給別人教化。反觀我們現在，都談不上了，很多都不具備施教化的水準、能力和見識，但是他們又在進行著教化工作，像很多母親、一些父親，甚至很多老師，正在做教化工作，可是不具備教化的實踐、能力和水準。

可以說咱們的文言書信體系構成了傳統文教最基層的、最普及的一個層面，就像一個大廈，它們是地基。在這個基礎上才誕生了我們現在看起來非常光輝燦爛的經史子集這些文化寶藏。我們的好多經典、史書和文學，就產生於文言書信，這個遍及於整個社會的教化系統。這是為什麼我們現在看到有些古人、一些平民、一般的婦女、沒有記載的一些平常老百姓，他們看起來挺有文化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文言書信在底層起了教化的作用，他們在看書信或者寫書信的過程中的文化水準就慢慢提高了。

所以我們文言復興的第一步，就是讓大家學會寫文，學會寫文有癮之後，即便最初你寫得是較高大上的一些文章，但是慢慢地你會不自覺地逐步向文言書信靠近，首先對自己的兄弟姐妹，對自己的同窗同事，以這樣的方式進行溝通。當然我們更希望，有一天咱們能文的越來越多了，慢慢形成士大夫這樣一個階層，在影響面擴大的同時，文言書信也逐步擴張起來，就更好了。這是我們的一個期望，但是這個難度確實很大，沒有三五十年，甚至百年，是很難完成的，但是如果不能完成，這個對我們的文化傷害很大，因為根基沒有了、空了，上層建築也一定上不去的。

那大家看，剛才所講的咱們文言書信的內容很寬泛，而且可以很袒露地說一些自己平時在電話、微信裏或當面不能說的一些事情、不能說的一些想法，甚至可以體現你的情懷、學習心境等方方面面。大家再來看現在有哪些東西能夠把這些方面寫出來，而且寫得讓人覺得可以看。如果是寫白話書信，太淺薄、太沒文采，你叫別人看，我看都不想看，更何況現在這個時代。所以只有文言書信，才能重建基層教化和學習體系，在這個基礎上，人與人之間感情的深入程度才能夠上去。這方面上去之後，夫妻關係、朋友關係、上下左右關係就會變得更加地高層次，更加深入，在做事情上自然而然就多一些順從，少一些違背、叛逆。這樣可以促使整個社會基層的文化水準得到提升。希望大家能夠認識這個問題，從學文開始，再慢慢地過渡到文言書信去。大家想像一下，咱們這麼多的夫妻關係很糟糕，離婚率這麼大、這麼隨意，假設說，你和你的妻子，每年有七八封書信來往溝通，那還會出現這麼嚴重的婚姻家庭問題嗎？ 假如說，一個公司的上下級之間、老闆與高管之間、高管與中層之間，時而通過文言書信這一種方式溝通，還會產生很多朝秦暮楚，甚至背叛不斷，缺乏忠誠度，這樣一些影響企業生產穩定的問題嗎？如果上下級之間也用文言溝通，會產生現在副市長時時希望市長早點兒走、甚至出事、甚至謀害，他好上去的想法嗎？會緩和得多，他們會意識到自己內在狹隘的方面，會知道如何處理這些社會關係。

對於我們整個雅言體系，它是一個聖教體系，是以儒家為核心的、為基石的教化體系，隨著你不斷學雅文體系，然後再學文寫文，你的思想境界、你的道德情操自然而然就上去了，你的小人這一方面就會減弱了。

好了，今天就和大家分享到這裡，雖然大家一時還不能體會我所說的，但是道理很簡單，只有你真正學文，真正提起筆來給自己的朋友、親人寫文言書信的時候，你才能夠真正體會得到。謝謝！